幸福福鼎·多彩鄉(xiāng)村|詩音:九鯉溪謠
我從大山深處走來,峰巒疊翠的群山是我故鄉(xiāng),柘榮東山埂、福鼎太姥山、霞浦目海尖,是我雄渾偉岸的父親,遼闊的閩東大地是我的母親。我是多父之子,我是地母之女,蒼巖是我堅硬的骨骼,水淵是我幽深的情懷,飛流急湍是我,平緩潺湲也是我。天地教我“有容乃大”,我匯聚了十三條支流,涓流滴露,都是我血液中的血液。我有父親的磅礴氣勢和胸懷,也有母親的溫婉柔情和浪漫。我簪花披翠,湖藍淺綠的綢緞在風中飄蕩。我是行吟山間的歌者,日夜彈撥我叮咚噌沖的七弦琴,瀲滟明亮是我的歌,憂郁深沉也是我的歌。水繞山環(huán),山重水復,我唱著連綿不斷的歌謠,奔赴那陽光照徹湛藍遼闊的東海。
我本無名,天地山川,宇宙宏闊,本無須名。他們呼我為“九鯉溪”,賦予我神幻色彩。傳說有杜氏財主,請風水先生選墓地,風水先生在財主家后山看中一塊鯉魚地。墓成,風水先生泄露天機雙目失明,要想重見光明,非得挖開墓穴。風水先生派兒子對杜財主說,你家墓地有聲音,墓主不安寧,要開穴重封。杜財主細聽,確有“噼啪,噼啪”如大魚擊水的潑刺聲,令人挖開墓穴,突然飛出十一條鯉魚,一條黑鯉魚飛到財主家后山巖洞,一條被風水先生的兒子抓獲,另有九條鯉魚飛到溪流里,“九鯉溪”從此稱名。
陰亮/攝
我喜歡水草柔柔地飄搖,魚兒蝦蟹愉快地嬉戲,我嬌寵的香魚和桃花水母,唯好山好水才能挽留。桃花季節(jié),山上桃花落紅繽紛,飄落水面,隨水漂流;溪里水母,薄如蟬翼,晶瑩透亮,艷若桃花,一張一翕,悠游飄浮;更有那初陽夕照,青山綠意,竹影搖曳,一層一層春天的色彩,重疊天光云影,波心蕩漾,喚起我所有美好的記憶。我胸中有滿滿的東西猶如春潮涌動,要漲溢出來。他們說,春天的九鯉溪真美啊。
我的秋天,其實也很美啊。
你看,那一樹紅楓倒映水邊的姿影;你看,那萬頃荻花霜月白,在風中起伏蕩漾;你看,那幾百年的老榕樹,枝干虬曲,根須飄拂,依然綠意蔥蘢;滿灘的怪石,與古樹映襯,你再看看那石頭,是誰沿溪灘一路將石描花繪蝶,好像一朵朵花要開在石頭上,一只只蝶要沿溪進山訪花看瀑。我知道,那是他們在畫夢,畫希望,畫心中美好的理想。溪橋畔,一塊巨石斜臥水畔,石上單單描畫了紅底黑紋一對巨型蝶翅,誰都可以臥身蝶翅間,你可以暖暖蜷在蝶的世界里夢幻,天光云影,恍兮惚兮,不辨是我是蝶,也可以借助蝶翅,破蛹而出,飛向繁花似錦的春天。
這些蝶和花其實都有來處啊。前幾年,一對莊姓夫婦到赤溪村游玩,看村前村后溪水環(huán)繞,竹木蔥蘢,又到溪畔山林散散漫漫逛了幾日,滿眼天清水碧青黛山色,決意留下,男耕女織,自營農莊,周邊搭起各色瓜果長廊藤蔓架,成片種植各種花果,山上有白茶竹筍蔬果土雞,水里有香魚鯤魚草魚,簍里曬有溪魚干筍干菜干。耕讀之余,緩步山林,曲徑通幽,上觀瀑亭看千尋飛瀑,珠簾倒掛,飛花碎玉,聽風聲水聲蛙鳴蟲嘶。一日,莊主讀罷莊周夢蝶,飄飄蕩蕩,十分輕松愜意,就想到了養(yǎng)蝴蝶,建蝶園,從各地尋來百種蝴蝶標本,養(yǎng)了翠鳳蝶、玉帶蝶、梁祝蝶、金斑蝶、枯葉蝶、虎斑蝶、青斑蝶、美眼蛺蝶幾十種,還有稀世珍品陰陽蝶。有了蝶,還要有蝶的食物和棲息處,于是在蝶園門口種了大片醉蝶花,又種植馬利筋、千日紅、七彩葉、巴西牡丹幾十種,做蝶的寄住。此外,還種植油菜花、向日葵、馬鞭草,各種蓮荷,還有再麗、美人蕉水生配花和臺灣紅菱角。繁花盛開,蝶飛花舞,斑斕目迷,不知是蝶醉為花翩翩,還是花醉為蝶紛紛,百蝶百花,紛紛翩翩,夜里綴葉為巢,棲草而眠,日間水上園野翩舞花間,時而四翅合攏棲息枝上,時而展放花翅,吸食花蜜,或成群飛到水邊飲水,花影蝶影留在石上,暖了秋冬。
陰亮/攝
“九鯉溪”是我,“赤溪”也是我,我的兩岸滿山遍野生長漆樹。“赤溪”本為“漆溪”,喊著,寫著,諧音簡化成了“赤溪”。赤溪村,村以溪名,過去年代,山高路險,土地貧瘠,山民住茅草屋,吃番薯絲、山筍、野菜;點不起油燈,夏秋夜晚捕捉螢火蟲放在蛋殼里照明。山民早起割漆或挑柴進城換油鹽。割漆是辛苦活,農歷六七月,赤日炎炎,天沒亮就出門,爬到高高的漆樹上,割漆鐮刀在樹皮上割出斜斜一道口子,生漆流出,用蚌殼或樹葉盛接了收進竹筒里。一棵漆樹一年大多能割三四兩。漆樹是霸王樹,碰不得,摸不得,連從樹下經過都不行。離漆樹七米以內,看一眼,大多數(shù)人會長紅疹子,奇癢無比,皮膚潰爛。光滑油亮的漆樹葉仿佛一雙雙詛咒的毒眼。小孩爬樹玩也不饒過,讓你雙眼腫成一條縫,睜不開,喊著哭著爬回家。若你沒看到它,或繞開,或口念:漆樹漆樹,你是七,我是八,扛著家伙把你殺。念完口訣也沒事。也是詭異,中了漆毒,要用“漆大姑”化解,“漆大姑”又名“鬼箭羽”,是四楞樹;還有叫“鬼畫符”的植物煮水洗也可治愈。據說出生月份大過七月,尤其是七月初七出生的人不怕中毒。有人說,春天采摘漆樹嫩葉涼拌,美味不輸香椿芽。杜氏家族靠割漆致富修建了觀音座蓮山下的杜家堡。四百多年了,杜家堡雙重城墻、護城池、主城堡,至今依然整飭完好。
我九曲十八彎,繞到杜家堡門前,遠遠望一眼,卵石城墻苔痕斑駁,爬滿青藤,城堡九座院落屋舍儼然,村長為一撥撥游客念叨著:觀音刀,馬頭墻,白墻黑瓦兩端翹;舊板壁,雕花窗,繁華古韻今猶在。難得的是,院子里一棵漆樹,猶自綠意婆娑,也算是后人數(shù)典不忘祖了。如今人去屋空,唯有橘園里橘樹青青,結滿果子。所有村民都搬到新村了,他們植茶制茶,植花種果,養(yǎng)雞養(yǎng)魚,建民宿開賓館。舊日村民山上的茅草屋早已成為過去。杜家堡也成了旅游攝影點,屋檐下一排半舊紅燈籠、酒屋里大小酒甕貼著“酒”字紅菱紙、廳堂停一臺雕花紅“喜”轎子、屋壁上掛的竹編斗笠、農具,讓人想象當年的生活場景。
劉巖生/攝
歲月悠悠,四季流轉。我是古老的河流,我閱盡世間滄桑盛衰榮枯,見過心酸苦難,也看到美好和希望;我是年輕的河流,我一路吟唱生命之歌,須臾不停地向前奔流,走過曲折坎坷,走過艱難險隘,奔向越來越遼闊的天地。
來源:閩東日報·新寧德客戶端
作者:詩音
編輯:林宇煌
審核:劉寧芬 周邦在
責任編輯:林宇煌
(原標題:幸福福鼎·多彩鄉(xiāng)村|詩音:九鯉溪謠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