詩文寧德|宋詩中的霍童支提山書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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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詩中的霍童支提山書寫
□張燕芹
霍童溪
霍童支提山自古以來便是寧德地區(qū)的風景名勝(今屬蕉城區(qū)),“其山高二十余里,延袤五十里,起十二都而綿亙及數(shù)都”。西周時有“霍童真人”隱修于此,故名“霍林洞天”,是道教名山之一。唐代佛教傳入,山中先后建立多處佛寺,霍童山漸以《華嚴經(jīng)·菩薩住處品》的“支提山”揚名,成為與五臺山、峨眉山、普陀山、九華山齊名的佛教名山。
柳明格 攝
霍童支提山聲名顯赫,歷代登臨游覽者不勝枚舉,留下諸多吟詠。這些詩作較為集中地收錄在袁冰凌《支提山華嚴寺志》中。據(jù)該寺志統(tǒng)計,自宋至清,共有139位詩人留下了238首吟詠霍童支提山的詩作,形成了蔚為壯觀的文學現(xiàn)象。而宋代,則是霍童支提山詩歌書寫的開端,這一時期的詩作數(shù)量、寫詩主體、詩作客體、詩作內(nèi)容及文化意蘊均呈現(xiàn)出一定的書寫特色。
《支提山華嚴寺志》中收錄有宋代詩人16位、詩作21首:鄭鬲《游支提山》、鄭南《蓮花墩》、周璇《游支提寺》、鄭昌齡《題說法臺》、葉衡《同諸寅丈游支提寺》、姚望之《雍熙寺》、李洪《贈支提德最》、余復《游霍童峰》、陸游《雍熙寺與僧夜話》、黃履翁《雍熙寺觀題名》、江南劍客《鶴林宮》、蔡伯源《霍童峰》、王平國《題雍熙寺》、阮登炳《重游支提讀諸公題詠》、陳嘉言《游霍童》(4首)、白玉蟾《游霍林洞》《元旦在鶴林偶作》《題華嚴寺》。
本文從他處輯錄詩人5位、詩作9首:高頤《支提禪寺》、白玉蟾《云游歌》、徐夢發(fā)《支提禪寺》、李彌遜《和表之清陰亭作》《與粹之游支提,九日仲宗以詩酒見寄,次韻答之》、釋慧空《送支提化士》《寄支提禪師》《和支提秀和尚》《送僧三首其二》。
書寫霍童支提山的宋代詩人,從籍貫而言,以福建或?qū)幍卤镜丶炚呔佣?,也有外籍但仕宦旅居寧德者,以及少?shù)遷居或途經(jīng)者;從身份而言,既有文人士大夫,也有僧人道士。具體而言,鄭南、鄭鬲、周璇、鄭昌齡、余復、姚望之、黃履翁、阮登炳、高頤等9人均為寧德士子,熟諳家鄉(xiāng)山川風物;葉衡、陸游2人曾任寧德主簿,徐夢發(fā)淳祐十年(1250年)任寧德知縣,有機會深度接觸支提山的自然人文風貌;蔡襄之孫蔡伯源為仙游人,李彌遜祖籍連江,白玉蟾為閩清道士,釋慧空為福州出家僧人,這些都是籍貫在福建省內(nèi)的士人、僧道;宋末陳嘉言為建州(今建甌)司戶,避元軍亂,入支提山;另有李洪、江南劍客、王平國3人身份未詳。
霍童支提山有許多人文景觀,如支提寺、蓮花墩、說法臺、鶴林宮、霍童洞等佛道教的勝跡,吸引了眾多游人,也有許多詠嘆詩篇。其中,以支提寺、鶴林宮最為著名。支提寺,初名華嚴寺,宋開寶九年(976年)吳越王錢俶建,曾先后名雍熙寺、政和萬壽寺、華藏寺、華藏萬壽寺。鶴林宮,即霍林洞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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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外,霍童支提山自然風光亦十分優(yōu)美。南宋淳熙《三山志》載:“支提山,東有童峰雙峙,壁立無際;次則蓮華石、甘露池。西有神僧石窟、葛公巖,巖南有蘇溪帶繞,鶴嶺襟連。北有菩薩、紫帽二峰相望。”更有甚者,自然景觀還被賦予禱祝之功用:“旁有瀑布,鄉(xiāng)民每遇亢旱,輒于北面遙禱。”這些奇絕秀麗的山水景色,也吸引了眾多文人的駐足吟詠。
從詩歌內(nèi)容而言,霍童支提山書寫可分為游覽山水之作與寄贈和作兩類。其中,第一類作品數(shù)量較多?,F(xiàn)存30首詩歌中,有16首直接以“游”“題”為名,是詩人對支提山風景的親身體驗與直接描繪。這類詩作往往以細膩的筆觸、巧妙的聯(lián)想描摹支提山的自然、人文風光,并寄寓個人情感,展現(xiàn)出詩人的思考感悟與審美意趣。
如葉衡《同諸寅丈游支提寺》:“杖策共隨喜,天寒奈九秋。水花分塹弱,山木抱云稠。更向支提宿,真從惠遠游。自憐幽興熟,來往亦風流。”描摹了一幅深秋支提游覽圖。頷聯(lián)將水花、山木與秋風、云霧巧妙聯(lián)系起來,“分塹弱”“抱云稠”形象地描繪出水花因秋風而起顫動、山木因云霧互相纏繞的幽靜氛圍。詩中“喜”“真”“憐”寥寥數(shù)語,展露出詩人游覽支提山的歡喜和對自由生活的向往。
還有8首,詩題雖未直接呈現(xiàn)游覽之征,但內(nèi)容皆為游覽。如陸游《雍熙寺與僧夜話》,作于紹興二十八年(1158年)寧德主簿任。彼時,他暢游支提山,留宿雍熙寺,與寺中僧人深夜交談,有感而發(fā)。
柳明格 攝
第二類寄贈唱和之作有6首,詩題中已有“贈、寄、送、和”等字眼。此類詩歌往往以支提山為背景,側(cè)重情感流露。如釋慧空《送僧三首》(其二),通過描繪支提山禪宗修行的場景,表達出送別僧友的感傷與祝福。
宋詩中的霍童支提山書寫既涉道教意象,又有華嚴宗和禪宗思想,佛、道共現(xiàn),一定程度上折射出福建地區(qū)自唐以來釋、道交織的文化現(xiàn)象。
自唐代始,霍童支提山便成為佛、道二教的匯聚之地。盛唐時,該山因道教顯赫,受統(tǒng)治者重視?!短藉居钣洝份d:“列仙霍童游處,唐天寶六年(747年),敕改為霍童山。”得皇帝欽賜山名。唐末杜光庭《洞天福地岳瀆名山記》列其為天下三十六小洞天之首,宋《云笈七簽》亦將其列為“第一洞天”,排序在五岳之前,聲名愈發(fā)壯大,有“不到霍童空對仙”之說。
同一時期,該山在佛教中嶄露頭角。唐代僧人釋元表率先將《華嚴經(jīng)》所稱支提山定位至寧德。《宋高僧傳》載:“釋元表,本三韓人也。天寶中(742—756年)來游華土,仍往西域瞻禮圣跡,遇心王菩薩指示支提山靈府,遂負《華嚴經(jīng)》八十卷,尋訪霍童,禮天冠菩薩。至支提石室而宅焉。”《三山志》亦載:“咸通九年(868年),僧好德為《支提山記》云:‘昔,則天朝有僧號元表……盛新《華嚴經(jīng)》八十卷,躬自赍荷,來尋茲山,乃卜石窟而居。’”可知中唐時,僧人元表受天冠菩薩指引,背負《華嚴經(jīng)》來到霍童山麓尋訪支提山。晚唐五代,無論是閩國、吳越還是南唐,都十分重視該山的佛教因素,在山中出資建華嚴寺,亦稱支提寺。至宋代,中國佛教八大派系中,禪宗盛行,華嚴宗中興,許多佛教宗派在閩中流行,而以禪宗最盛。原為華嚴道場的華嚴寺,宋徽宗政和五年(1115年)改為禪寺,佛教界有“不到支提枉為僧”之說。
在道教和佛教的雙重影響下,宋代詩人的霍童支提山書寫有濃重的道、佛因素。詩歌中經(jīng)常使用道家及佛教意象。如“山色依然仙不至”(鄭南《蓮花墩》)、“訪道尋真日往還”(余復《游霍童峰》)等詩句出現(xiàn)“仙”“道”等意象;“天冠隱處多奇絕,時見彌空花雨來”(鄭昌齡《題說法臺》)兩句運用“天冠菩薩”“漫天花雨”等佛教意象,有濃厚的華嚴思想;“踏破禪床秋月皎,水云閑淡入精神”(高頤《支提禪寺》)以“禪床”為載體,描繪出超越世俗的禪修心境,體現(xiàn)禪宗“明心見性”的思想,充滿禪學韻味。
霍童支提山是福建地區(qū)非常具有特色的地域勝境,有著人文與自然風光的雙重影響力,對該山的游覽及題詠已經(jīng)形成了福建地區(qū)蔚為壯觀的文學現(xiàn)象。從宋代人們對該山的游覽及吟詠中,可以見出其鮮明的文化意蘊及特征,也折射出寧德在宋代福建文化中的重要地位。
來源:福建日報
編輯:邱祖輝
審核:藍青 梁輝約
責任編輯:邱祖輝
(原標題:詩文寧德|宋詩中的霍童支提山書寫)